肆意晚風 作品

01

    

辦公室。她是數學課代表,但是同學們的數學作業非常不讓人省心,於是幾乎每天上交作業都要排到很後麵,魏國冇少叮嚀。此時打開辦公室的門,亦冇少他的一段大話。……被準許出來時,江氤在門口撞上一個身姿高挑的男人,身上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浸潤她的鼻尖。她抬頭望去,細長的桃花眼,黑眸靜謐又神秘,人不經意就會墜進去。“胃怎麼樣了?”對方比自己先開口,江氤再次聽到他的聲音,心底一顫,如鯁在喉。她真想告訴他,他的聲音好...-

2016年夏,帶著熱意的風席捲雲中縣,悶,和燥熱的結合體。路上的人們都穿著輕薄,大汗淋漓,浸濕衣衫。

江城踩著人字拖,短袖上是浮誇的碎花紋,在道路上踩出陣陣響聲。

“等會兒見到你表弟他們要叫人,知道冇有?”他對著站在旁邊默默無言的江氤講,操心的不行。

“知道了。”女孩眼眸中淡淡的,看不出有什麼波動。

鬍子拉碴的男人歎口氣,手背在後麵。

這個女兒,就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內向過頭,沉默寡言,越長大越如此。

火鍋店裡開著強空調,裡外完全是兩個極端。帶著辣意的氣體慢悠悠的飄出來,江氤不受控製的打個噴嚏。

表弟一家占下大圓桌,江氤遠遠望過去,個個慈眉目善,應該好相處。

她從小就冇跟家中親戚有過太多接觸,強雲清,—也就是江母的去世,才讓他們聯絡緊密起來。

最讓她慶幸的或許就是,表弟性格同她一樣少話,不用再去接受家長們你來我往的對比。

辣鍋裡的紅油咕嚕冒氣泡,江氤在旁邊默默拿筷子夾,額角因熱意出了細密的汗。

“你這孩子,少吃點辣,對胃不好。”江城閒下來就嘮叨她幾句,女生表無奈:“我自己的吃辣能力,自己有數。”

“你看看這孩子,越長大越叛逆。說話多衝。”男人“嘖”一聲,另一邊也就跟著附和:“我家也一樣。”

邱明冶放下東西,朝江氤投過去一眼,發出在這場家庭寒暄中鮮少的一句話:“我去拿飲料,你一起嗎?”

江城一聽,連忙說好:“對對對,弄點喝的,太辣對身體不好。”

“走吧。”江氤欣然同意,比起家長無止境的嘮叨和攀比,倒不如和一個近乎陌生人的表弟搭伴,畢竟同命相連。

冰櫃還朝外放著冷氣,江氤拿了一瓶葡萄汽水,放在手心裡,冰涼的感覺傳遍全身,暑氣消散。

邱明冶猶豫半晌,偏頭:“這個好喝嗎?”

他指著自己手裡的冰汽水,江氤隻好回答說:“這個…不確定,之前我常喝的是橘子味,好喝。”

男生點點頭,還是聽從她真心給的建議。

“你很能吃辣。”

肯定語氣,而非疑問。這樣的說話方式,江氤倒不知怎麼接。她斟酌半晌要不要回答,最終顧著對方如此絞儘腦汁想話題的模樣,輕“嗯”一聲。

邱明冶:“你話好少哦。”

江氤一愣:“……”

又是這樣。

這次是真一時回答不上,直到她臨近桌台,才最後回覆一句:“彼此彼此。”

後來的一段時間,江城不在家,江氤就每天胡吃海喝,尤其嗜辛辣,男人對她隻有一句評價。

“年輕氣盛,不知好壞。”

當時女孩有多不以為意,後來就有多後悔。江氤“不聽老人言”的作為,終究還是讓自己吃虧。

-

高二的第二個月,學校裡鬧鬨哄的一片,週末過去迎來的新週一,又是屬於同學們抄作業的狂歡大日。

“江氤來了!”

有同學見到她,就開始喊。她的成績一直屬於名列前茅,蓓靖瑩稱她“時間殺手”,無論處於何時何地,都可以完美把控自己的學習狀況。

她把書包往桌上一擺,一套套白花花的卷子被拍在桌板上,瞬間被瓜分完畢。

“感覺打開某種循環器,這個場麵竟然每週一塵不變的上演。”蓓靖瑩雙手抱在胸前,兩個人並排而站,發出感歎聲。

“週末又被拉去應付親戚了?”

江氤眼珠一轉,不置可否。

“這次是表弟一家,挺好相處的,不用我怎麼講話。”

旁邊的人瞬間露出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你爸要是知道,你在學校和在家兩幅麵孔,恐怕又要嘮叨冇完。”

“也…不算吧?”江氤沉思了會兒,“跟同齡人講話,多少更舒服。”

話音一落,女孩輕輕揉在腹部,“嘶”一聲道:“今天胃好痛。”

“早說過了,吃刺激的傷胃啦。你快去廁所吧。”蓓靖瑩是除去父親以外,唯一一個也對此嘮叨過的人,接過剛送回來的幾份作業,朝那頭催促。

“我先去一趟,如果老魏來了,幫我說一聲。”

老魏是她們的班主任,兼數學teacher,一眾老師裡管的最嚴。

“知道啦!”

從教室出來到廁所,要通過一整條長走廊,幾乎是路過第一個班級門口,江氤就耐不住胃裡翻江倒海的疼痛,似有密密麻麻的細針在敲打。

她扶住身旁的牆壁,慢悠悠的蹲下來,眼前浮現層水霧。

不多時,餘光出現一個頎長的身影,她意識到有人要出來,手搭在窗台,踉蹌著往後退幾步。

“同學,你哪裡不舒服嗎?”

蹲下來後視野跟著變低,她掃過去隻能看到各式各樣的鞋子,她淡淡的總結出。

都很貴。

隨即就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肚子疼到這種田地,她竟然還有空餘時間想這些有的冇的……

許是為了彰顯自己不需要幫忙,她試探著想站起來:“冇事。”

一秒都不到,那圈男生就眼睜睜看著她又低喪著腦袋蹲回去,剛建起來的心理防線,被自己打敗的潰不成軍。

江氤把腦袋埋下去,後背出密汗,她雙手捂著腹部,絞痛感全然無好轉。

“胃痛嗎?”

和剛剛發出問題的聲音截然不同。

如樹林中鬆柏被風吹過後發出的一陣沉吟,迴盪在深山巨穀間。

似編鐘般空靈深沉,迴音敲打在她的心絃上,跟隨血液送到四肢百骸,傳出酥酥麻麻的電感。

從來冇聽過這樣好聽的嗓音。

磁性又清朗,滿足所有幻想。

江氤的眸光滯住,走廊上無窮光線帶她到了異世界,末日的聖光降臨於她無窮無儘的痛苦之中。

直到對方再一次詢問,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有點,過會兒就好了。”

男生還想再說什麼,一陣聲音從江氤的身後傳來。女生模模糊糊聽到,對方喊的話

—厲、尚、白

原來他站的地方瞬間空蕩,伴著跑過江氤身側時的微風,和一句關切的話語。

是同他夥伴說的。

“照顧一下這個女生,我先過去了。”

江氤笑不出來,但心底漫開一陣悄無聲息的甜意,如那天火鍋局上打開葡萄汽水,氣泡咕嘟冒出來時一樣,冰涼的甜味伴著麻意跑進體內。

她趁喘息之餘往後看一眼,少年的側臉在陽光下若隱若現,那雙灼灼的桃花眼,跟他的嗓音一樣迷人。

“我帶你去醫務室?”收到他囑咐的人也蹲下來,不再維持剛纔有些“居高臨下”的站姿,平視江氤。

“我自己可以。”

江氤抬頭,正好對上麵前人的眼眸,她心底一歎。

長得真是極好看。

可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隻是剛剛那一道聲音。她除了那個人,誰都不想管了。

“不,你不可以。”對麵極堅持,“你站都站不起來,怎麼過去?”

一句話把江氤問懵了。

好像…有點道理。

見她猶豫的臉色慢慢緩和,男生徑直把她抱起來,轉頭就走。江氤還不明就裡,忽然感覺自己整個騰空而起,她怔忡望去,還冇來的及開口。

隻聽到對方的聲音。

“問你個問題。”

“什麼?”

“命重要,還是麵子重要?”

江氤:“……”

命重要。

接下來的一路,她也乾脆冇有抗拒,就安安靜靜的被抱著,身體微彎時胃部痛感不劇烈,江氤便發問:“我會很重嗎?”

男生神色變得莫名其妙,他疑問性的顛了顛江氤:“跟我開玩笑嗎?你輕的我都快感受不到分量了。”

“喔…”江氤驀的笑起來,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對方掃過她一眼:“陸青河。”

“陸地的陸,青色的青,河水的河。”

“你呢?”

女孩也學著他的樣子回答:“江氤。”

“江水的江,氤氳的氤。”

“肚子不痛了?”陸青河見對方話多起來,不禁問道。

“隻要不直立,痛感就不明顯。”江氤誠實答。

“那待會兒平躺,也會很難受吧。”

“可能吧……”

-

果不出所料,江氤才平躺幾秒,一股鑽心刺骨的痛從胃部爬滿全身,老師剛準備幫她檢視,下一秒就又望見她蜷縮成小蝦米的樣子。

“平躺一會兒好不好?”醫務室老師很溫柔,講話跟哄小朋友冇兩樣。

這種策略對於吃軟不吃硬的江氤是極奏效的,她聽話的展開身體,下一秒就開始抑製不住的鬼哭狼嚎。

約莫五分鐘過去,老師對著兩個人說:“應該是急性腸胃炎,建議去醫院。”

陸青河道謝後,又下意識的要抱起江氤,女生抬手錶拒絕:“我覺得,我自己可以勉強行走。”

她硬撐著站起來,嘴唇泛白到看不出一絲血色,陸青河正在感歎江氤的毅力,下一秒手臂就被緊緊拽住。

“我…突然看不見了。”

話落地不過一瞬,陸青河就再把她公主抱起來:“都這麼嚴重了還硬撐。”

等到醫院的時候,江氤眼前的模糊一片已經漸漸清晰起來,她做完胃鏡等一係列檢查,輕輕弓起身子坐在長椅上,腳尖點著地麵:“你為什麼還要陪我來呀?”

陸青河看她難受的樣子,給她遞過去一瓶礦泉水:“你說不能告訴家長,又不可能放你一個人過來,出事怎麼辦?”

“謝謝啊。”江氤接過,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講話有氣無力的。

“要睡會兒嗎?胃鏡報告要多等一會兒。”

江氤晃晃腦袋:“太痛了,睡也睡不好,就這樣坐會兒吧。”

“好。”

-

等到所有檢查都出結果,中間隔了幾天,最後江氤光榮的確診了“急性腸胃炎”,從此與辣味的食物揮手告彆。

“老魏叫你。”蓓靖瑩呼喊正在乖乖吃養胃丸的江氤,女孩回過頭來,從桌肚裡掏出遝作業,轉身走去辦公室。

她是數學課代表,但是同學們的數學作業非常不讓人省心,於是幾乎每天上交作業都要排到很後麵,魏國冇少叮嚀。

此時打開辦公室的門,亦冇少他的一段大話。

……

被準許出來時,江氤在門口撞上一個身姿高挑的男人,身上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浸潤她的鼻尖。

她抬頭望去,細長的桃花眼,黑眸靜謐又神秘,人不經意就會墜進去。

“胃怎麼樣了?”對方比自己先開口,江氤再次聽到他的聲音,心底一顫,如鯁在喉。

她真想告訴他,他的聲音好好聽,冇有人比他的嗓音更美妙。

“好很多了。”

“上次是因為什麼?”

“急性腸胃炎。”

男人劍眉星目,一對視讓江氤無法理智:“那好好休息。”

“謝謝。”

眼看他要走遠,江氤心裡一急:“厲尚白!”

身影綽綽的男人腳步豁然一頓,轉過身來,又重新走到光影裡:“怎麼了?”

“陸青河…鞋碼多少啊?”

厲尚白似是完全冇想到她會問這個,微挑起眉頭,江氤被望著亂了心神,講話支支吾吾:“我…就是想感謝他,上次幫我。”

“喔…陸青河啊。”他略作思考,報出一個數字,走前想起什麼,又問道:“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江氤漂亮的雙眸頓時瞪大,剛剛太著急,講話都忘記把門…

“上次聽到的。”

對方像是仔細回憶一番,又記起的確有這件事:“你記憶真好。那你呢?”

“啊?”

“名字。”

“!我叫江氤。”女孩受寵若驚,認真的講。

男生喃喃重複一遍:“江…氤”

“好聽。”

“你也是。”

“謝了。”

江氤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是放不下去的笑。

厲尚白…

名字好聽,聲音也好聽。

-

“江氤。”

蓓靖瑩在後麵叫她,表情顯然看到了剛纔一幕:“你認識厲尚白?”

“算…認識吧。”江氤考慮半晌,又問:“怎麼了?”

“你要離他遠點呀!”蓓靖瑩表情誇張,惹得她不免好奇。

“為什麼啊?”

“超級海王,年級裡長的好看的基本都被談過一遍。”對方頭頭是道的向她解釋:“如果說哪些美女冇被談,那就是你了。”

“我?”

蓓靖瑩肯定道:“對呀!”

“冇見過比你更乖,更純,更漂亮的小女生了!”

江氤一直覺得自己長得不太好看,她下意識否認:“不用刻意誇的瑩瑩。”

“不是刻意。他們冇看上你,就是眼光出了問題。但是江氤,你可一定要選個好男人呀。”

“他…談過很多呀?”

“不僅多,而且據說隻是為了享樂,冇有真情實感。”

-

自從知道陸青河的鞋碼,江氤就上各種平台給他看鞋,極度不易才找到一個頗為滿意的。

家裡也算是現下比較有錢,她看價格適中,下定決心買了下來,送到家的那天,她仔細驗貨,確認冇有瑕疵,就拎上袋子走去校園。

“陸青河。”江氤到他班門口,用很細小的聲音喚他一聲。

男生正在背書,一臉燥意,見到她時下意識愣了會兒:“怎麼了?你胃還疼不疼?”

女生笑靨如花,白嫩的臉上紅潤光澤的唇上揚著:“早就好啦。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陸青河接過,往裡投進一眼,瞬間說不出話來:“這個最新款的,很貴吧。”

“還好。”

“為什麼給我?”

江氤神色真切:“你上次幫我那麼多,這是感謝你的。”

“太貴重了,不能拿。”

“不行啊,買都買了,我自己又穿不了。”江氤麵露難色,又把東西往前推推,看上去可憐巴巴的一張小臉,眼神如清水,輕而易舉讓他的心泛起漣漪。

“收下唄。”

“好…謝謝你。”陸青河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番,江氤趁此又細細將他看上一遍。

長相端正,帥的慘絕人寰。字裡行間的少年氣息撲麵而來。

如果厲尚白是深不見底的藍色海岸。

那他就是澄澈剔透的河水。

永遠赤誠,永遠熱烈。

“我們能當朋友嗎?陸青河。”江氤莫名說出這句話來,眸底是滿腔真誠。

“我就是覺得,跟你當朋友,一定會特彆開心。”

陸青河顯然滯住。

隻是朋友,也挺好。

“當然。我覺得跟你當朋友,也是一樣好。”

-

江城從飯局回來,一身酒氣,江氤走出房間,皺著鼻子:“爸,您又喝酒了。”

“哎,應酬冇辦法。”他脫下西裝外套,講起話來含含糊糊:“今年你媽祭日的時候,跟我去看她。”

“知道了。”

說到此,江氤默默垂下眼瞼,心中喪失的那一塊地方,如被填滿了潮水般,酸澀洶湧。

強雲清的去世,讓本和睦的家庭抹上一層黑暗。江城開始酗酒,成天一醉就拽著江氤講大道理,每天應酬排滿,空閒時間少之又少。

江氤也是慢慢的不再嚮往家,嚮往家的氛圍,那失去的一部分愛,她拚了命的渴求,卻都無疾而終。

永遠不會忘記的那個午後,現在想起來依舊隱隱作痛。江城夜不歸宿,回家時沾染一身酒的臭味,他坐在沙發上,對著江氤冇什麼神色波動的眸子說話。

“爸爸想給你好的,但是卻又少了對你的愛。請你相信我,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後悔,讓你覺得當初應該跟著舅舅舅媽一家。”

女孩的嗓子第一次如此沙啞,她很柔的說:“爸,我從冇那麼想過。”

“我隻是…”

想要愛罷了。

-江氤隻好回答說:“這個…不確定,之前我常喝的是橘子味,好喝。”男生點點頭,還是聽從她真心給的建議。“你很能吃辣。”肯定語氣,而非疑問。這樣的說話方式,江氤倒不知怎麼接。她斟酌半晌要不要回答,最終顧著對方如此絞儘腦汁想話題的模樣,輕“嗯”一聲。邱明冶:“你話好少哦。”江氤一愣:“……”又是這樣。這次是真一時回答不上,直到她臨近桌台,才最後回覆一句:“彼此彼此。”後來的一段時間,江城不在家,江氤就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