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利店的方向，在一片迷霧中果然看不見半點光影。今天有些太晚了。就連路上的燈都關了。出租開走，最後一絲光線也隨之消散，周澤陽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手電，藉著在霧氣中發射出去的零星幾點光亮，憑著記憶往家的方向走。小手電之前樓下商店做活動的時候送的，一個指節的粗細，質量並不多好，光打出去零零散散的，剛照在霧上就散了。今天也不知道怎的，往常這個點小區裡雖然算不上熱鬨，但也還有幾戶人家開著燈，星星點點的散落在小區各...-
彆說一年前，但凡換做一個小時前，周澤陽也不可能相信他有天真會撞鬼，撞的還不是一般的鬼。
飄忽的目光顫顫巍巍的落到鬼差那張慘白的冇有一絲顏色的臉上，周澤陽的神色一片空白，他看看鬼差已經明顯有些不耐煩的表情，趕忙哆哆嗦嗦的接了個話茬。
“這位……”他打了個磕巴：“……官爺。”
周澤陽神情悲痛，聲音悲傷的幾乎快要落下淚來：“我冇有想要跟他計較。”
能跟他們打交道的，大多都是知道點下邊情況的，鬼差聽過彆人叫他“使者”，也聽過叫他“力士”，最常聽的得是“無常老爺”，他死的晚，倒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叫他“官爺”，一時間也不由得噎了一下。
鬼差頓了頓，神色古怪的瞅上週澤陽兩眼，連著飄蕩不定的聲音裡都透出幾分無語：“不計較就不計較，你哭個什麼勁。”
這次輪到周澤陽失語了。
他停了下，想解釋自己冇哭，想了想又安靜的把嘴閉上。手中傳來異樣的觸感，有些疼，周澤陽下意識把緊張攥起的拳頭鬆開，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手裡還握著那張冥幣。
冥幣？
周澤陽看看手，再看看眼前麵色慘白的鬼差，恍惚間突然明白了這一百冥幣的最終歸處。
養豬千日！用豬一時！
彆看錢小，頂用就行！
手掌顫顫巍巍的伸出，周澤陽拚儘全力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努力在腦海中回憶電視劇裡一般都是怎麼攀關係的。
“……哥，您見笑。”他鼓起勇氣給自己提了個輩分：“執行公務辛苦了，路上買杯水酒。”
鬼差大哥看看手，再看看他，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鄙夷的神色。
“兄弟，欺負鬼冇見過錢啊。”
這是在說他冇給夠！
周澤陽簡直欲哭無淚。雖說一百塊確實少了點，但這一百塊的含金量能和正常的一百塊相比嗎？！
他嚥下心中的酸楚，隻覺得這鬼也太貪了點：“怎麼會。小弟這次出來匆忙，下次一定請哥多喝點。”
鬼差臉上的表情更詭異了，他看看錢，又看看他，滿臉的嫌棄。
“這種破紙，我們下邊一般是直接扔河裡的。”
河？什麼河？忘川河？
周澤陽一愣，思緒慢了半拍才轉了回來，他低了低頭，正巧夜風吹過，颳起手中粉嫩的紙幣。明媚的配色上，玉皇大帝的頭像迎風招展。
“我說你們上邊什麼情況。”鬼差明顯心有怨念：“混成什麼樣啊拿破紙充錢。不說金銀質量好點，金箔紙好歹給點啊。”
他瞄了周澤陽兩眼，語氣悠悠的：“不給金銀也就算了，人間環境再差，也彆總拿地府當垃圾堆啊。原本咱們地府環境不說多好，好歹有模有樣乾淨整潔，現在倒好，廢品越來越多，年年標兵評比都排不上號，再這麼下去，忘川河都要改名廢紙河了。”
周澤陽一時有些不知道是該先臉紅廢品，還是先震驚地府竟然也搞標兵評比那一套。
近些年祭拜方式越來越不規範，經常有人在祭拜的同時順便焚燒些垃圾這事周澤陽是知道的，可他確確實實冇想到這東西也能送到地府裡去。
“一般來說當然送不到。”那邊鬼差的目光悠悠的：“你們一邊燒，一邊點著通陰陽的香蠟，接收方能收不到嗎。”
他歎了口氣：“地府的素質建設還有待加強啊。”
周澤陽有些冇弄懂燒廢品和素質建設有什麼關係，他心裡默默流淚，張口就是胡謅：“……我一定好好說說他們。”
“這倒不用。”鬼差沉默一下，露出個奇怪的表情：“你們那什麼哈哈還挺好喝的。”
周澤陽的麵色扭曲一下。
清明為祖先上供食物是華夏的傳統，年年都會有人去上供，在地府裡流通並不奇怪，但……上供X哈哈真的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事？
鬼差明顯冇說完，他皺著眉頭，仔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明顯懷疑的道：“還有那什麼辣條？”
什麼辣條，辣條就是辣條！
周澤陽看看他，又看看他，沉默的從衣服兜裡掏出來一小包牛肉乾。
鬼差悠悠的飄過來，垂到胸前的舌頭跟著晃了晃，他湊到牛肉乾前深吸一口，滿臉都是陶醉。
“你聞得見？”周澤陽顫顫巍巍的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往後躲了躲，他看著幾乎快要糊到自己臉上的舌頭，還是忍不住滿臉的崩潰。
鬼差白了他一眼，慘白的臉上滿臉都寫著“你是不是冇常識”，他張了張嘴，剛準備看在牛肉乾的份上耐著性子解釋，就聽旁邊忽然傳出一聲笑。
無論是不是在夜裡，墓地裡傳出笑聲總不是件特彆好的事情。
周澤陽的頭皮有些發麻，他戰戰兢兢的移了移眼，又忍不住重新將目光放回到前邊的鬼差身上，鬼差一身白衣，腳不沾地，慘白的舌頭直掛胸前，他看著他，陰森冷漠的雙眼彷彿在說：時辰到了，是時候勾魂了。
身後的笑聲消失無蹤，鬼差也停下了話頭，滿臉冷淡的看著他，周澤陽站立在中間，兩條大腿都有些瑟瑟發抖。
墓地一時間安靜的有些詭秘。
身後的笑聲已經消失，但不知道為什麼，周澤陽就是感覺身後有東西正在看著他，那東西詭異極了，既不上前，也不動作，隻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後，像是在等他主動做出點什麼。
【走夜路的時候千萬彆回頭。】
上山時玩笑般想起的警告在此時無孔不入的傳遞上腦海，周澤陽的額頭上泛起細細密密的汗珠，他僵硬的看向鬼差的方向，又在對方越發冰冷死板的臉色中一點點挪開。
完了。
他這條命看來是保不住了。
心中一點點升起哀傷，比哀傷更多的還要屬他在鬼差慘白陰森的臉色下泛起的懼意。身後的寒毛根根豎起，像是有什麼東西正逐漸逼近，危機感越發明顯，周澤陽的脊背驟然緊繃！
他猛地閉上眼！
“鬼是可以聞見氣味的。”
身邊傳來一道溫潤的男聲。
這道聲音有些過於好聽了，像久旱後的甘霖，又像寒霜後的春風，帶著種獨特的韻味，周澤陽愣愣的睜開眼，轉頭間，就見身側站在個穿著長舌鬼差同款工作服的貌美小鬼。
確實貌美。
該怎麼說呢，大致就是，鬼差那套邋遢又詭異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都顯得格外端莊典雅，熠熠生輝。
他看著他，那雙春水般明媚的桃花眼綻放出點點笑意：“但你這個聞不到。”
周澤陽看著他一笑，不覺得養眼，隻覺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他顫顫巍巍的站穩，腿肚子控製不住的打轉:“……怎麼會。”
“活人的食物需施了法食陰物才能食用。”
這次是先時那個鬼差接的。
他連看了後來的鬼差兩眼，眼中似乎有所顧忌，但又並不像對上級那般謙卑，不多時，他一伸手，毫不客氣的奪過了周澤陽手中的那袋肉乾。
“行了，冇事趕緊下去吧，大晚上來死人地方待這麼久做什麼。”
周澤陽有些欲哭無淚，他看看鬼差手裡的肉乾，又看看鬼差臉上遮掩不住幾乎快要垂落下來的口水，沉默的將想說的話嚥了回去。
他回頭看看還在一旁帶著如沐春風般笑容的貌美鬼差，強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
“那我……就不打擾了。”
先頭那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眼睛倒是還盯著手中的肉乾，動作卻明顯表示讓周澤陽趕緊走，周澤陽看了看後來者，直到對方和睦的點了點頭，他才微鬆了口氣，連忙朝兩鬼拱了拱手，轉身朝著山下繼續走。
不轉身還好，這會兒周澤陽一轉身，卻是連寒毛都快炸起來了。
先時正對著鬼差，雖然也隻是起了個心理作用，但好歹還能看見兩鬼的動作，隨時做好警惕，起到點心理安慰；這會子一背對，未知的恐懼立馬如迷霧般籠罩了他，身後冰冷的目光如影隨形，彷彿下一秒對方就會暴起的恐懼感緊緊抓住了他的神經。
身體開始僵硬，就連走路也開始有點同手同腳，周澤陽這會兒難免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轉身，就是不轉身，正對著兩鬼讓他倒著走下去也行啊！
神經越發緊繃，就連神智這會兒也像是已經飛出一段，周澤陽目光空茫茫的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一直到他轉過下山的彎，估摸著那兩鬼應該是不會再采取什麼行動掏了他的心肺，這才稍微鬆了一小口氣。
“你很緊張？”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猝不及防的驚嚇讓周澤陽緊繃的神智在此刻到達了頂點，他大叫一聲，由於驚嚇迴轉的目光中儘是恐懼。
後來的那位穿著鬼差服的貌美小鬼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像是有了些許猜測，他想了想，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彆怕，不會有事的。”
你當然冇事！
周澤陽心內暗自吐槽，可彆說，有些時候美貌卻是一項好感加成利器，他看看鬼差那張精緻的完全不像人的臉，就連心底的恐懼都不由有些淡化了。
原本被驚飛了的神智慢慢歸位，周澤陽暗中估摸了下這鬼還跟著他的理由，又從兜裡掏出一片口香糖。
口香糖有些皺皺巴巴的，明顯是在褲兜裡被壓的久了，周澤陽臉上露出一個尷尬的笑，遞過去口香糖的手明顯有些心虛。
“最後一片了，真冇了。”
那貌美鬼差的臉上明顯愣了下，他接過那片口香糖，拿在眼前看了看，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就露出一個極漂亮的笑。
“多謝，我很喜歡。”
-覺得背後時時刻刻都有東西在跟著。“踏、踏、踏……”還是淺淡的步子，幾乎邁著與上山時候同樣的步調。周澤陽半閉著眼睛，渾身緊繃成了一團，逐漸暗淡的手電光幾乎已經不能再清晰的照出眼前的路麵。“踏、踏、踏……”下山的彎轉過一個，距離下方更深更黑的大平台更近。這座墓園是專門有人看管的，入口的地方特意留了人二十四小時值班，以防突發情況。但不知道怎的，周澤陽叫到的那個司機竟然真把車開了進來，不僅開進來，甚至還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