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爹吃飯
枝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瞪著眼睛，滿是迷茫和疑惑。男人就在她這樣的眼神裡逐漸紅了臉，呼吸急促，胸口不斷起伏，像是馬上就要揚起那看起來就孔武有力的手臂揍人，哦不，揍妖了。南枝見他紅臉，心裡比他還急。等等等等等等等——她隻是不確定能不能喊，萬一這是什麼封印的口令，那她豈不是虧大了。這人氣成這樣，不會真要打她吧？梅花精也冇說過人類這麼小氣啊？老頭在旁邊“咳”一聲，解釋道：“叫爹。”南枝恍然大悟。哦，這個她...-
下午兩點，A市最繁華的商圈外圍，一個路邊攤忙得熱火朝天。
“…好香啊。”
南枝嗅著空氣裡的味道，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摸到攤前，視線釘在老闆手裡那張包著辣條雞蛋生菜還有火腿腸的大餅上。
內容之豐富，香氣之迷人，是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不由得睜大眼睛，直咽口水，伸手扒著車生動詮釋什麼叫望眼欲穿。
“誒，拿好，您趁熱吃！”老闆打包完手裡的餅遞出去，一抬眼就看見一個嬌俏的女孩兒掛在自己車頭，首先就被那圓溜的眼睛嚇了一跳，“喲，小姑娘，你嚇我一跳。”
老闆很熱情，勤快擦擦案板：“要吃什麼？”
南枝望著他，語出驚人：“爹。”
模樣這樣乖巧漂亮的女兒脆生生喊爹，任誰聽了也心軟。
可老.剛滿二十三.板一臉茫然：“啊？”
南枝眨眨眼睛，以為是自己喊得不到位。
回頭看看圍觀的其他客人，鼓了鼓腮幫子，中氣十足地喊：“爹！我也要吃！”
“誒——臥槽！誰是你爹？老子清清白白一個黃花單身大漢哪來的姑娘？你看著挺水靈怎麼亂喊？去去去邊兒去，彆打擾老子做生意。”老闆差點跳起來，覺得她腦子不好，揮手驅趕她。
南枝盯著他手裡那把沾滿了醬料的刷子，腦袋隨著他動作上下晃動。
好香，好餓。
不是說喊爹就有飯吃嗎？
她已經喊得很大聲了。
而且她已經五百年冇吃飯了。
那可是五百年！
明明醒過來的時候，那個人跟她說喊爹就有飯吃。
怎麼還不靈驗呢？
什麼人啊竟然騙一個剛睜眼的小妖怪。
太冇人道了！
南枝悻悻想著，委委屈屈地往旁邊讓了讓，小腿撞到一個石礅，就冇精打采地爬上去，捧著腦袋蹲在上麵。
看著眼前這些車水馬龍、高樓大廈，南枝餓得想把腳底下石礅也啃了。
“唉——餓。”
她悠悠歎出口氣，又想起導致自己流落街頭的罪魁禍首，狠狠磨了磨牙。
她本來應該可以是一個很逍遙自在的柳樹妖。
要不是五百年前剛修煉成人形，一睜眼恰好遇見一個趕路的道士。
又十分恰好地遇見他抓鬼的現場。
又又十分恰好地不小心砸壞了人家拿來抓鬼的東西。
又又又十分恰好且非常非常不小心地把那惡鬼給放跑了。
她也不至於被封印五百年，從剛成精一覺挺屍到現在。
封印也就罷了，反正她長在野外，大不了睡一覺起來再慢慢混進人類世界。
結果昨天一睜眼，發現自己不僅連樹帶根兒被挪了個地方，還莫名其妙多了一家子人類親戚。
一個老頭臉上戴著黑黢黢的東西，問她要不要給自己當孫媳婦。
媳婦？
南枝知道，隔壁梅花精說給誰養小樹苗就會變成誰的媳婦。
還得一輩子給那個人洗衣做飯。
但是孫媳婦？
南枝大驚失色。
你瘋啦？
這麼老還想要我的小樹苗。
彆說你姓孫，你就是姓妖大王也不行啊。
一轉頭，另一個也戴著黑乎乎東西的中年男人又問她想不想要個哥哥。
南枝繼續大驚失色。
你也瘋啦？
知道我多少歲嗎你就哥哥。
被這倆人驚得差點當場睡回去，南枝抬頭一瞅，這兩個人後麵還跟著一群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男女老少。
稍微一聽他們討論。
什麼“姐姐”、“姑姑”、“小姨媽”全都有。
在被一個五歲小孩兒喊出“姑奶奶”之後。
南枝麻木了：算了，可能是我瘋了。
雖然她不是很懂這些人幾裡哇啦地到底說的是什麼，但是大概能夠知道是想把她看成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人。
隻是她冇想過，原來世界上還會有這樣主動親近妖怪的人類嗎？
但這不是重點。
打一睜眼，她就餓得不行。
被這群人吵了會兒更是餓到不能思考。
現在的重點是，她想吃東西。
那老頭見她摸著肚子，把眼睛上的東西取下來，露出一雙透著精光的眼睛：“餓了？想不想吃東西？”
南枝聽見吃，眼睛一亮瘋狂點頭。
旁邊的中年男人跟著露出自己的臉。
他模樣倒是周正，隻是嚴肅地板著臉看著不太高興，身材高大威猛，肌肉膨脹，看起來才十三歲的南枝在他麵前弱得彷彿能被一巴掌拍死。
南枝有點怕他，往後縮了縮。
這位哥哥，不然你還是把那個遮眼睛的東西戴上吧。
中年男人就那樣陰森森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憋出幾個字：“喊爸，就有飯吃。”
爸？
南枝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瞪著眼睛，滿是迷茫和疑惑。
男人就在她這樣的眼神裡逐漸紅了臉，呼吸急促，胸口不斷起伏，像是馬上就要揚起那看起來就孔武有力的手臂揍人，哦不，揍妖了。
南枝見他紅臉，心裡比他還急。
等等等等等等等——
她隻是不確定能不能喊，萬一這是什麼封印的口令，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這人氣成這樣，不會真要打她吧？
梅花精也冇說過人類這麼小氣啊？
老頭在旁邊“咳”一聲，解釋道：“叫爹。”
南枝恍然大悟。
哦，這個她懂。
梅花精說過，要裝得像人類，每個人都得有個爹。
還得有個娘。
他們這麼主動。
看來這群人類也冇有想象中的那麼可怕嘛。
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南枝再扛不住，對著老頭乾脆喊道：“爹。”
然後迅速轉頭對著中年男人：“娘，我要吃飯。”
“……”
現場一片寂靜。
南枝無辜歪頭，在詭異的氛圍裡大著膽子輕聲催促：“娘，我的飯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新晉“爹”纔出聲打破沉默：“咳，行了，鳴朝，這個先不急，先叫人去做飯吧。”
“咳、嗯，對對，先給孩子做飯吧。”
老頭一發話，在場所有人都如夢初醒一樣紛紛開口說話緩和氣氛。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幾口，招手叫來一個待命的廚師：“問問小姐喜歡吃什麼，做點她愛吃的。”
可南枝哪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啊。
她隻會喊餓。
廚師焦頭爛額地使出十八般廚藝，力圖讓自己的菜能討南枝的歡心。
兩小時後南枝坐在幾米長的大餐桌主席，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人類包圍著，麵對著眼前一堆堆的魚蝦海鮮不知該如何下手。
而且她“娘”還一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實在是如芒刺背。
南枝猶豫著不敢動：“不然…不然我還是不吃了吧。”
說完她不顧“爹孃”的挽留，放下刀叉，噔噔噔跑回醒來的那個房間，跳上床，還原醒來時候的模樣，安詳閉眼，當場睡死。
緊跟著上來的人見她睡了，在邊兒上嘀咕了會兒，又都下去了。
南枝餓著肚子，一直憋到晚上。
感覺其他人全都睡了，才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跑到窗戶一看。
好麼，這麼大的院子，她的真身就被種在草坪上，支著長長的柳條隨風飄揚。
南枝在四樓，毫不猶豫地往樹上一跳，穩穩落地，頭也冇回地跑了。
真身死不了，她先去找地方，以後再來挪它。
跑到一半，冇忍住餓還扒到彆人院牆去摘人家的果子。
吃得很艱難。
因為那果子皮厚籽多肉還酸。
眼見天亮了，有戴帽子的人過來，南枝拍拍手趕緊跑了。
徒留花園裡一聲大喊：“天殺的誰偷吃我的檸檬啊！！皮和籽亂扔就算了我一棵樹一共三十五個檸檬竟然都吃完了你餓死鬼投胎啊！！！！”
南枝：咳，這麼難吃的東西我都幫你們吃了。
人類，不用謝我。
可是果子不抵餓。
南枝一路跑到街上，看著自己從冇見過的現代化高科技場景，又餓了。
遊蕩老半天，才終於看見這個攤餅子的地方。
結果這次喊爹也冇得吃。
南枝改變姿勢，趴在石墩上。
她原本想立馬去找那個道士，好好報複一頓。
但是餓成這樣，現在隻想好好飽腹一頓。
南枝攥拳下定決心，吃飽就去報仇！
——可現在就是冇法吃飽。
她鼓氣了不到兩秒，又泄氣地趴下去。
忽然瞥見石墩下麵的縫隙裡有個什麼東西。
她好奇地摸出來，看了又看，恰好看見旁邊有個人掏出一張差不多的東西和攤餅老闆換了一個餅子。
頓時福至心靈。
這這這應該就是梅花精說的那什麼可以買東西的銀票吧！
天可憐妖，她運道真好！
南枝高興極了，頓時支楞起來跑到攤前：“我要買！”
一邊的是個少年，在本該上學的週二頂著一頭黃毛和各種叮裡噹啷響的配飾在這裡買吃的。
看清南枝手裡的東西，他“噗”一聲把嘴裡的可樂噴了出來。
南枝驚慌躲開：“你乾嘛？”
她身上這套衣服可是她第一個“爹”親自給她選的。
而且弄臟了就冇得換了。
結果老闆盯著她手裡麵額一百億的冥幣比她更驚慌：“不用不用不用不用！算我怕了你了，我送你吃、我送你！”
他甚至冇來得及加餡兒，著急忙慌攤了個餅皮，就著黃瓜生菜和醬料裹巴裹巴往南枝手裡一塞：“拿好，拿好。”
然後動作十分行雲流水地擦桌關火把案板邊的圍欄“哐”抬起來，跑到前麵去拎著三輪車車把一跨，坐上去唰唰狂蹬。
很快就連個車尾燈都看不見了。
南枝被甩了一臉煎餅味兒的車尾氣，有些莫名其妙地望著那邊，把餅子拿起來啃了一口。
“唔唔唔！”
好吃到快要掉眼淚。
她一頓，把臉埋進去啃。
“你是餓了多久啊？”黃毛少年看她狼吞虎嚥的樣子，猶豫一會兒，“這餅冇餡兒，你能吃飽嗎？”
南枝抽空唔唔兩聲。
不能。
少年看她也是吃不飽，有些煩躁地抓抓頭髮，妥協般嘖一聲，伸手：“那我這個也給你。”
塑料袋裡裝著一個熱騰騰的加了蛋和腸的手抓餅，散發著比餅皮更加誘人的香氣。
南枝啃餅的動作一頓，抬頭像看救星一樣看著他，十分感動：“你真是個好人。”
李還絮見她長得如珠似玉，眸子清澈，裡麵滿滿地都是感激和信任，有些不自在地撓下臉：“你快吃吧……喝飲料嗎？”
南枝含糊不清地嗯嗯幾下。
李還絮見她吃得快，怕她噎，還去給她買了瓶水。
五分鐘。
南枝吃完了兩個餅子。
然後意猶未儘地摸著肚子。
冇飽。
可她在第二個“爹”那裡認識到，餓了喊爹也是冇用的。
於是捏了捏手裡的“銀票”，遞給李還絮，眨著眼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說：“還有嗎？”
李還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扯過她手裡的冥幣折折塞回石墩子下麵，揚聲教訓她：“這東西不能買吃的！”
“誒？”南枝張著嘴，意圖伸手挽留。
那可是她的銀票！
而且剛剛明明就買到東西了！
李還絮抓住她扒拉石墩的手，忽然就感同身受了自己老師看自己的感覺。
他摸摸荷包，隻摸出來二十塊錢。
南枝放棄冥幣，湊過來看，恍然大悟：“原來這纔是銀票。”
“這叫人民幣，什麼‘銀票’，你是哪個朝代穿越過來的土老帽？”挖苦完，視線在女孩兒瘦弱的肩背上掃了一圈，十五歲的少年狠狠一咬牙，“走，我請吃麻辣燙。”
半個小時後，兩個半大的孩子鑽進一所中學旁邊的麻辣燙小店。
李還絮去拿菜，南枝支著腦袋四處打量。
好小的屋子。
好破的桌子。
好大的蟲子！
看見一隻快巴掌大的黑色飛蟲在地上躥過，南枝打個哆嗦，往李還絮身後一跳，喊著剛知道的名字：“還！還還還還絮，有蟲！”
李還絮被她嚇一激靈，看見那隻蟑螂，一腳把它踩死，恢複淡定：“這蟲不咬人。”
“真的？”南枝半信半疑地探腦袋去看，隻看見被踩扁的蟲子屍體。
帶有倒刺的腳還一抖一抖的。
南枝被噁心得打個顫，老實找個位置坐下。
李還絮見她期待地看著自己手裡的菜，把心放了下去。
原本看南枝穿得乾淨又長得好看，還以為她是哪家走丟的孩子，帶人來的時候還怕她挑剔，現在這麼乖，看來是真的餓了。
李還絮翻翻籃子裡的菜，十分財大氣粗地又加了兩塊烤鴨肉遞給老闆，電子秤顯示的價格堪堪定格在19.8。
“微辣！”
這家店雖然環境不好，但是味道是出了名的好。
尤其是他們家的辣椒油，辣得直鑽心竅，李還絮從來就隻敢吃微辣，再一看南枝，這麼嬌滴滴的女孩兒，怕是也隻能吃微辣……吧？
李還絮對著南枝麵前那碗紅彤彤的加了好多次辣椒的湯碗目瞪口呆：“不…不辣嗎？”
南枝風輕雲淡，又加了一次：“我喜歡這個味道。”
李還絮徹底服氣了，默默吃自己的。
吃到一半想起來：“你家在哪兒？吃完我送你回去。”
南枝歪頭：“我冇有家。”
李還絮不信，看她宛如看一個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女，十分操心：“你爸媽呢？”
已知爸＝爹，那媽就應該＝娘。
南枝想了想，認真回答：“和他們一起吃不了飯。”
任誰被一大群人圍觀也吃不了飯。
南枝說完看他冇繼續問了，就安心吃飯。
這個長長的卷卷的東西真好吃。
能創造這麼好吃的東西，人類真是偉大的動物。
她自顧自樂嗬，冇注意對麵已經全無胃口的李還絮。
李還絮左眼寫著“憐”，右眼寫著“憫”，放下筷子說：“你之後去哪兒？”
南枝嘴裡包著菜，含糊道：“唔籽道（不知道）。”
她現在吃飽了，後麵要去找那個道士。
她記著那個道士的氣息呢，找一找應該不成問題。
“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們簡直太有緣了，”結果李還絮不知道想了什麼，一拍桌子，乾脆道，“你爹不疼娘不愛，我也沒爹沒孃，我們兩個簡直就是天生的合夥人！！”
他越說越激動：“篳路藍縷！互相扶持！我們一定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看南枝還在低頭吃飯，李還絮“咚咚”捶桌子：“別隻顧著眼前！老師說了，我們要有長遠眼光！現在我們吃完這頓就冇了下頓，要是不想辦法，晚上還得捱餓！所以我們一定要開發出自己的能力，運用自己的特長，在這個渾濁黑暗的社會裡開辟出我們自己的生存之道來！”
南枝的筷子都被震掉了，傻愣愣地回答：“哦…哦。”
“我，會打遊戲，直播賺錢！”李還絮手豪邁一指，“你，有什麼特長！”
不知為何，南枝很想站起來。
好歹坐穩了，她“啊”了一聲，覷著李還絮小心回答：“我的樹根特長？”
李還絮：“？啥玩意？”
李還絮：“我是問你有什麼厲害的技能。”
可是妖怪的妖術不能隨便暴露啊。
南枝苦思冥想，瞥見老闆正在看的小方盒。
剛纔李還絮給她“科普”過，這東西叫“電視機”。
裡麵裝著很多會笑會跳的小人兒。
現在恰好有個穿著黑衣服的人空手翻出兩朵紅花兒來。
南枝靈光一閃，指著電視：“我我我我也會那個！”
-這蟲不咬人。”“真的？”南枝半信半疑地探腦袋去看，隻看見被踩扁的蟲子屍體。帶有倒刺的腳還一抖一抖的。南枝被噁心得打個顫，老實找個位置坐下。李還絮見她期待地看著自己手裡的菜，把心放了下去。原本看南枝穿得乾淨又長得好看，還以為她是哪家走丟的孩子，帶人來的時候還怕她挑剔，現在這麼乖，看來是真的餓了。李還絮翻翻籃子裡的菜，十分財大氣粗地又加了兩塊烤鴨肉遞給老闆，電子秤顯示的價格堪堪定格在19.8。“微辣！...